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指月錄-3

十一,六祖下第五世(福州靈雲志勤禪師)
  福州靈雲志勤禪師,本州長谿人也,初在溈山,因見桃花悟道,有偈曰:「三三十年來尋劍客,幾回落葉又抽枝,
 自從一見桃花後,直至如今更不疑,
溈覽偈,詰其所悟,與之符契,囑曰:「從緣悟達永無退失,善自護持。」
  長生問:「混沌未分時,含生何來?」師曰:「如露柱懷胎。」曰:「分後如何?」師曰:「如片雲點太清。」曰:「未審太清還受點也無?」師不答。曰:「恁麼則含生不來也。」師亦不答。曰:「直得純清絕點時如何?」師曰:「猶是真常流注。」曰:「如何是真常流住?」師曰:「似鏡常明。」曰:「向上更有事也無?」師曰:「有。」曰:「如何是向上事?」師曰:「打破鏡來,與汝相見。」
  (袁州仰山慧寂禪師)
  師坐次,有僧翹一足云:「西天二十八祖亦如是,唐土六祖亦如是,天下老和尚亦如是,某甲亦如是。」師下禪床,打四藤條。
  (鎮州臨濟義玄禪師)
  鎮州臨濟義玄禪師,曹州南華邢氏子,幼負出塵之志,及落髮進具,便慕禪宗,初在黃檗會中,行業純一。時睦州為第一座,乃問:「上座在此多少時?」師曰:「三年。」州曰:「曾參問否?」師曰:「不曾參問,不知問個什麼?」州曰:「何不問堂頭如尚,如何是佛法的的大意?」師便去問,聲未絕檗便打。師下來,州曰:「問話作麼生?」師曰:「某甲問聲未絕,和尚便打某甲不會。」州曰:「但更去問。」師又問檗又打。如是三度問,三度被打。師白州曰:「早承激勸問法,累蒙和尚賜棒,自恨障緣不領深旨,今且辭去。」州曰:「汝若去,須辭和尚了去。」師禮拜退。州先到黃檗處曰:「問話上座雖是後生,卻甚奇特。若來辭方便接伊,已後為一株大樹,覆蔭天下人去在。」
  師來日辭黃檗,檗曰:「不須他去,只往高安灘頭,參大愚,必為汝說。」師到大愚,愚曰:「甚處來?」師曰:「某甲三度問佛法的的大意,三度被打,不知某甲有過無過?」愚曰:「黃檗與麼老婆心切,為汝得徹困,更來這裏問有過無過。」師於言下大悟,乃曰:「元來黃檗佛法無多子!」愚搊住曰:「這尿床鬼子,適來道有過無過,如今卻道,黃檗佛法無多子!你見個什道理,速道!速道!」師於大愚肋下築三拳,愚拓開曰:「汝師黃檗,非干我事。」
  師辭大愚卻回黃檗,檗見便問:「這漢來來去去,有甚了期!」師曰:「只為老婆心切,便人事了。」侍立,檗問:「甚處去來?」師曰:「昨蒙和尚慈旨,令參大愚去來。」檗曰:「大愚有何言句?」師舉前話。檗曰:「大愚老漢饒舌,待來痛與一頓。」師曰:「說甚待來,即今便打。」隨後便掌。檗曰:「這風顛漢,來這裏捋虎鬚。」師便喝,檗喚侍者曰:「引這風顛漢參堂去。」
  師在僧堂裏睡,檗入堂見,以拄杖打板頭一下,師舉首見是檗,卻又睡。檗又打板頭一下,卻往上間,見首座坐禪,乃曰:「下間後生卻坐禪,汝在這裏妄想作麼?」座曰:「這老漢作什麼?」檗又打扳頭一下,便出去。
  師栽松次,檗曰:「深山裏栽許多松作什麼?」師曰:「一與山門作境致,二與後人作標榜。」道了,將钁頭祝地三下,檗曰:「雖然如此,子已吃吾三十棒了也。」師又祝地三下,噓一噓。檗曰:「吾宗到汝,大興於世。」
  到初祖塔頭,塔主云:「長老先禮佛,先禮祖師?」云:「佛祖俱不禮。」塔主云:「佛祖與長老,是什麼冤家?」師便拂袖而出。
  至晚小參曰:「有時奪人不奪境,有時奪境不奪人,有時人境兩俱奪,有時人境俱不奪。」克符問:「如何是奪人不奪境?」師曰:「煦日發生鋪地錦,嬰兒垂髮白如絲。」符曰:「如何是奪境不奪人?」師曰:「王令已行天下遍,將軍塞外絕烟塵。」符曰:「如何是人境俱奪?」師曰:「并汾絕信,獨處一方。」符曰:「如何是人境俱不奪?」師曰:「王登寶殿,野老謳歌。」符於言下領旨。
  僧問:「如何是真佛真法真道?乞師開示。」師曰:「佛者心清淨是,法者心光明是,道者處處無礙淨光是。三即一,皆是空名而無實有,如真正作道人,念念心不間斷。
  自達磨大師,從西土來,只是覓個不受人惑底人,後遇二祖一言便了,始知從前虛用工夫,山僧今日見處,與祖佛不別,若第一句薦得,堪與祖佛為師;若第二句中薦得,堪與人天為師,若第三句中薦得,自救不了。」
  僧便問:「如何是一句?」師曰:「三要印開朱點窄,未容擬議主賓分。」曰:「如何是第二句?」師曰:「妙解豈容無著問,漚和爭負截流機?」曰:「如何是第三句?」師曰:「但看棚頭弄傀儡,抽牽全藉裏頭人。」乃曰:「大凡演唱宗乘,一句中須具三玄門,一玄門須具三要,有權有實有照有用,汝等諸人作麼生會?」
  上堂:「赤肉團上,有一無位真人,常從汝等面門出入,未證據者看看。」時有僧出問:「如何是無位真人?」師下禪床把住云:「道!道!」其僧擬議,師托開云:「無位真人是什麼?乾矢橛。」便歸方丈。
  師見僧來舉起拂子,僧禮拜師便打;又有僧來,師亦舉拂子,僧不顧師亦打,又有僧來參,師舉拂子,僧曰:「謝和尚指示。」師亦打。
  一日,普化在僧堂前吃生菜,師見云:「大似一頭驢。」普化便作驢嗚,師謂直歲云:「細抹草料著。」普化云:「少室人不識,金陵又再來,臨濟一隻眼,到處為人開。」 
  又云:「道流,佛法無用功處,只是平常無事,著衣吃飯屙矢送尿,困來即臥。愚人笑我智乃知焉,古人云:『向外作工夫,總是癡頑漢。』」
  云:「三乘十二分教,是拭不淨故紙,佛是幻化事,祖是老比丘,你還是娘生已否?你若求佛,即被佛魔攝;你若求祖,即被祖魔縛。你若有求皆苦,不如無事,有一般禿比丘,向學人道:『佛是究竟,於三大阿僧祇劫修行,果滿始成道。』道流,你若道佛是究竟,緣什麼八十年,向拘尸羅城,雙林樹間側臥而死去?佛今何在?明知與我生死不別。」
  師曰:「有時一喝,如金剛王寶劍;有時一喝,如踞地師子,有時一喝如探竿影草;有時一喝,不作一喝用,汝作麼生會?」僧擬議,師便打。
  咸通八年丁亥四月十日,將示寂,說傳法偈曰:
 沿流不止問如何?真照無邊說似他,
 離相離名人不稟,吹毛用了急須磨。
復謂眾曰:「吾滅後,不得滅卻吾正眼藏。」三聖出曰:「爭敢滅卻,和尚正法眼藏。」師曰:「已後有人問你,向他道什麼?」聖便喝。師曰:「誰知吾正法眼藏,向這瞎驢邊滅卻。」說訖端坐而逝,塔全身於府西北隅,謚慧照。
  (瑞州洞山良价禪師)
  瑞州洞山,良价悟本禪師,會稽俞氏子,幼歲從師念般若心經,至無眼耳鼻舌身意處,以手捫面,問師曰:「某甲有眼耳鼻舌等,何故經言無?」其師駭然異之。曰:「吾非汝師。」即指往五洩山,禮默禪師披剃,年二十一,詣嵩山具戒。
  遊方,首謁南泉,值馬祖諱辰修齋,泉問眾曰:「來日設馬祖齋,未審馬祖還來否?」眾皆無對,師出對曰:「待有伴即來。」泉曰:「此子雖後生,甚堪雕琢。」師曰:「和尚莫壓良為賤。」
  師初行腳時,路逢一婆擔水,師索水飲,婆曰:「水不妨飲,婆有一問先問過,且道水具幾塵?」師曰:「不具諸塵。」婆云:「去!休污我水擔。」
  雲巖諱日營齋,僧問:「和尚於雲巖處,得何指示?」師曰:「爭敢違背他?」曰:「和尚初見南泉,為什麼卻與雲巖設齋?」師曰:「我不重先師道德佛法,只重他不為我說破。」曰:「和尚為先師設齋,還肯先師也無?」師曰:「半肯半不肯。」曰:「為什麼不全肯?」師曰:「若全肯即孤負先師也。」
  師自唐大中末,於新豐山接誘學徒,厥後盛化豫章,高安之洞山。權開五位善接三根,大闡一音廣弘萬品,橫抽寶劍,翦諸見之稠木,妙叶弘通,截萬端之穿鑿。又得曹山深明的旨,妙唱嘉猷道合君臣,偏正回互,由是洞上玄風,播於天下,諸方宗匠,咸共推尊之,曰曹洞宗。
  師作五位君臣頌曰:
 正中偏,三更初夜月明前,莫怪相逢不相識,隱隱猶懷舊日嫌。
 偏中正,失曉老婆逢古鏡,分明覿面別無真,休更迷頭猶認影。
 正中來,無中有路隔塵埃,但能不觸當今諱,也勝前朝斷舌才。
 兼中至,兩刃交鋒不須避,好手猶如火裏蓮,宛然自有沖天志。
 兼中到,不落有無誰敢和,人人盡欲出常流,折合還歸炭裏坐。
  問:「蛇吞蝦蟆,救則是,不救則是?」師曰:「救則雙目不睹,不救則形影不彰。」
  洗鉢次,見兩烏爭蝦蟆,有僧便問:「這個因什麼,到恁麼地?」師曰:「只為闍黎。」
  師與雲居過水,師問:「水多少?」居曰:「不濕。」師曰:「粗人。」居卻問:「水深多少?」師曰:「不乾。」
十二,六祖下第六世(福州雪峰義存禪師)
  久歷禪會,在洞山作飯頭,淘米次,山問:「淘沙去米,淘米去沙?」師曰:「沙米一時去。」山曰:「大眾吃個什麼?」師遂覆卻米盆,山曰:「據子因緣,合在德山。」遂謁德山,問:「從上宗乘,學人還有分也無?」山打一棒曰:「道什麼?」師曰:「不會。」至明日請益,山曰:「我宗無語句,實無一法與人。」師有省。
  住後,僧問:「和尚見德山,得個什麼便休去?」師曰:「我空手去空手歸。」
  師一日在僧堂內燒火,閉卻前後門,乃叫曰:「救火!救火!」玄沙將一片柴,從窗檽中拋入,師便開卻門。
  (撫州曹山本寂禪師)
  僧問:「學人通身是病,請師醫。」師曰:「不醫。」曰:「為什麼不醫?」師曰:「教汝求生不得,求死不得。」
  問:「沙門豈不是,具大慈悲底人?」師曰:「是。」曰:「忽遇六賊來時如何?」師曰:「亦須具大慈悲。」曰:「如何具大慈悲?」師曰:「一劍揮盡。」曰:「盡後如何?」師曰:「始得和同。」
  問:「眉與目還相識也無?」師曰:「不相識。」曰:「為什麼不相識?」師曰:「為同在一處。」曰:「任麼則不分去?」師曰:「眉且不是目。」曰:「如何是目?」師曰:「端的去。」曰:「如何是眉?」師曰:「曹山卻疑。」曰:「和尚為什麼卻疑?」師曰:「若不疑,即端的去也。」
  問:「家貧遭劫時如何?」師曰:「不能盡底去。」曰:「為什麼不能盡底去?」師曰:「賊是家親。」
  鏡清問:「清虛之理,畢竟無身時如何?」師曰:「理即如此,事作麼生?」曰:「如理如事。」師曰:「謾曹山一人即得,爭奈諸聖眼何?」曰:「若無諸聖眼,爭鑑得個不恁麼?」禪師說:「官不容針,私通車馬。」
  問:「一牛飲水,五馬不嘶時如何?」師曰:「曹山解忌口。」
  師作四禁偈曰:
 莫行心處路,不掛本來衣,
 何須正恁麼,切忌未生時。
  (洪州雲居道膺禪師)
  示眾曰:「汝等譬獵狗,但尋得有蹤跡底,若遇羚羊掛角時,非但不見蹤跡,氣息也不識。」僧便問:「羚羊掛角時如何?」答曰:「六六三十六。」曰:「會麼?」僧曰:「不會。」曰:「不見道無蹤跡。」
  (越州乾峰和尚)
  上堂:「舉一不得舉二,放過一著落在第二。」雲門出眾曰:「昨日有人從天台來,卻往徑山去。」師曰:「典座,來日不得普請。」便下座。
十三,三祖下第七世(郢州芭蕉慧清禪師)
  郢州芭蕉山,慧清禪師上堂,拈拄杖示眾曰:「你有拄杖子,我與你拄杖子,你無拄杖子,我奪卻你拄杖子。」靠拄杖下座。
  問:「賊來須打客來須看,忽遇客賊俱來時如何?」師曰:「屋裏有一雙破草鞋。」曰:「只如破草鞋,還堪受用也無?」師曰:「汝若將去,前凶後不吉。」
  (福州玄沙師備禪師)
  雪峰曰:「世界闊一尺,古鏡闊一尺,世界闊一丈,古鏡闊一丈。」師指火罏曰:「火罏闊多少?」峰曰:「如古鏡闊。」師曰:「老和尚腳跟未點地在。」
  又云:「是諸人見有險惡,見有大蟲刀劍諸事,逼汝身命,便生無限怕怖,如似什麼?恰如世間畫師一般,自畫作地獄變相,作大蟲刀劍了,好好地看了,卻自生怕怖,汝今諸人亦復如是。百般見有,是汝自幻出,自生怕怖,亦不是別人與汝為過,汝今欲覺此幻惑麼?但識取汝金剛眼睛。若識得,不曾教汝有纖塵可得露現,何處更有虎狼刀劍,解脅嚇得汝?直至釋迦如是伎倆,亦覓出頭處不得。所以我向汝道,沙門眼把定世界,函蓋乾坤不漏絲髮,何處更有一物,為汝知見?知麼?何不急究取?」
  (韶州雲門文偃禪師)
  往參睦州,州才見來便閉卻門,師乃扣門,州曰:「誰?」師曰:「某甲。」州曰:「作什麼?」師曰:「己事未明,乞師指示。」州開門一見,便閉卻,師如是連三日扣門,至第三日州開門,師乃拶入。州便擒住曰:「道!道!」師擬議,州便推出曰:「秦時度轢鑽。」遂掩門損師一足,師從此悟入。 
  師在雪峰,僧問峰:「如何是觸目不會道?運足焉知路?」峰云:「蒼天蒼天!」僧不會,遂問師:「蒼天意旨如何?」師云:「三斤麻,一疋布。」僧云:「不會。」師云:「更奉三尺竹。」峰聞喜云:「我常疑個布衲。」
  問:「佛法如水中月,是否?」師曰:「清波無透路。」曰:「和尚從何得?」師曰:「再問復何來?」曰:「正與麼時如何?」師曰:「重疊關山路。」
  韋監軍見帳子,畫牛牴樹,問僧:「牛牴樹,樹牴牛?」僧無對。師代云:「歸依佛法僧。」
  問:「如何是雲門一句?」師曰:「臘月二十五。」
  問:「如何是法身?」師曰:「六不收。」
  問:「如何是超佛越祖之談?」師曰:「胡餅。」
  問:「如何是佛?」師曰:「乾矢橛。」
  問:「如何是諸佛出身處?」師曰:「東山水上行。」
  問:「不起一念,還有過也無?」師曰:「須彌山。」
  師以乾祐元年,七月十五赴廣主召,至府留止供養,九月甲子乃還山。謂眾曰:「我離山得六十七日,且問汝六十七日事作麼生?」眾莫能對。師曰:「何不和尚,京中吃麵多?」
  上堂:「諸和尚子莫妄想,天是天地是地,山是山水是水,僧是僧俗是俗。」良久曰:「與我拈案山來。」僧便問:「學人見山是山,水是水時如何?」師曰:「三門為什麼騎佛殿,從這裏經過?」僧人說:「那麼就不妄想去了。」師曰:「還我話頭來!」
  又曰:「三乘十二分教,橫說豎說,天下老和尚,縱橫十字說,與我拈針鋒許,說底道理來看,與麼道,早是作死馬醫。雖然如此,且有幾個到此境界?不敢望汝言中有響,句裏藏鋒瞬目千差,風恬浪靜。」
  又曰:「我事不獲己,向你諸人道,直下無事,早是相埋沒了也。更欲踏步向前,尋言逐句求覓解會,千差萬別。廣設問難,贏得一場口滑,去道轉遠,有什麼休歇時?此是若在言語上,三乘十二分教,豈是無言語?因什麼更道教外別傳?若從學解機智得,只如十地聖人說法,如雲如雨,猶被訶責,見性如隔羅縠。以此故知一切有心,天地懸殊,雖然如此,若是得底人,道火何曾燒口,終日說事,末嘗掛著唇齒,未嘗道著一字,終日著衣吃飯,未嘗觸著一粒米,掛一縷絲。雖然如此,猶是門庭之說。也須是實得恁麼始得,若約衲僧門下。句裏呈機徒勞佇思,直饒一句下承當得,猶是瞌睡漢。」時有僧問:「如何是一句?」師曰:「舉。」
十四,六祖下第八世(汝州風穴延沼禪師)
  上堂:「祖師心印,狀似鐵牛之機,去即印住住即印破,只如不去不住,印即是,不印即是?還有人道得麼?」時有盧陂長老出問:「學人有鐵牛之機,請師不搭印。」師曰:「慣釣鯨鯢澄巨浸,卻憐蛙步展泥沙。」陂注思,師喝曰:「長老何不進語?」陂擬議,師便打一拂子,曰:「還記得話頭麼?」陂擬開口,師又打一拂子,時有牧主曰:「信知佛法與王法一般。」師曰:「見什麼道理?」主曰:「當斷不斷,反招其亂。」師便下座。
  (益州香林澄遠禪師)
  普請鋤地次,有一僧曰:「看,俗家失火。」師曰:「那裏火?」曰:「不見那?」師曰:「不見。」曰:「瞎漢!」是時一眾皆言,遠上座敗闕,後明教寬聞舉曰:「須是我遠兄始得。」
十五,六祖下第九世(蓮花峰祥庵主)
  示寂日,拈拄杖示眾曰:「古人到這裏,為什麼不肯住?」眾無對。師乃曰:「為他途路不得力。」復曰:「畢竟如何?」以杖橫肩曰:「楖栗橫擔不顧人,直入千峰萬峰去。」言畢而逝。
  (金陵清涼文益禪師)
  金陵清涼院,文益禪師,餘杭魯氏子,七歲落髮弱齡稟具,屬律匠希覺師,盛化於明州,師往預聽習,究其微旨。振錫南邁抵福州,參長慶,不大發明。
  後同紹修,法進三人欲出嶺,過地藏院阻雪少憩。附罏次,藏問:「此行何之?」師曰:「行腳去。」藏曰:「作麼生是行腳事?」師曰:「不知。」藏曰:「不知最親切。」又同三人舉肇論,至天地與我同根處,藏曰:「山河大地,與上座自己,是同是別?」師曰:「別。」藏豎起兩指,師曰:「同。」藏又豎起兩指,便起去。
  雪齋辭去,藏門送之,問曰:「上座,尋常說三界唯心,萬法唯識。」乃指庭下片石曰:「且道此石在心內,在心外?」師曰:「在心內。」藏曰:「行腳人著什麼來由,安片石在心頭?」師窘無以對,即放包依席下,求決擇。近一月餘日呈見解,說道理。藏語之曰:「佛法不任麼。」師曰:「某甲辭窮理絕也。」藏曰:「若論佛法,一切現成。」師於言下大悟。
  師問修山主:「毫釐有差天地懸隔,兄作麼生會?」修曰:「毫釐有差,天地懸隔。」師曰:「恁麼會又爭得?」修曰:「和尚如何?」師曰:「毫釐有差,天地懸隔。」修便禪拜。
  因僧來參次,師以手指簾,尋有二僧齊去捲簾,師云:「一得一失。」
  因開井,被沙塞卻泉眼,師曰:「泉眼不通被沙礙,道眼不通被什麼礙?」僧無對。師代曰:「被眼礙。」
  師見僧搬土次,乃以一塊土,放僧擔上,曰:「吾助汝。」僧曰:「謝和尚慈悲。」師不肯。一僧別云:「和尚是什麼心行?」師便休去。
十六,六祖下第十世(圓通緣德禪師)
  後居盧山之圓通,曹翰渡江入寺,禪者驚走,師宴坐如平日,翰至不起。翰怒曰:「汝不聞殺人不眨眼將軍乎?」師熟視曰:「汝安知有,不懼生死和尚耶?」翰因警悚增歎。翰曰:「禪者何為而散?」師曰:「擊鼓自集。」翰遣裨校擊之,無至者,翰曰:「不至何也?」師曰:「公有殺心故爾。」因自起擊之,禪者乃集。翰拜問決勝之策,師曰:「非禪者所知。」
  師每領諸剎,無所事去留,唯頹然默坐,而學者自成規矩,平生著一衲裙,以繩貫其褶處,夜申其裙以當被。
  (明州雪竇重顯禪師)
  出家受具之後,橫經講席究理窮玄,詰問鋒馳機辯無敵,首造智門即伸問曰:「不起一念,云何有過?」門召師近前,師才近前,門以拂子二驀口打,師擬開口門又打,師豁然開悟。
  師云:「或云佛未出世時,一人人鼻孔撩天,出世後,為什麼杳無消息?」代云:「賊不打貧兒家。」復問僧:「賊不打貧兒家,因什麼卻打?」代云:「須到如此。」
  (金陵清涼泰欽禪師)
  金陵清涼泰欽法燈禪師,在眾中,性豪逸不事事,眾易之,法眼獨契重,眼一日問眾:「虎項金鈴,是誰解得?」眾無對。師適至,眼舉前語問。師曰:「繫者解得。」眼曰:「汝輩輕渠不得。」
  (永明道潛禪師)
  異日,因四眾士女入院,眼問曰:「律中道,隔壁聞釵釧聲,即名破戒。見睹金銀合雜,朱紫駢闐,是破戒不是破戒?」師曰:「好個入路。」眼曰:「汝向後有五百毳徒,為王侯所重在。」
十七,六祖下第十一世(潭州石霜楚圓禪師)
  上堂:「道吾打鼓,四大部洲同參,拄杖橫世,挑括乾坤大地,鉢盂覆也,蓋卻恒沙世界,且問諸人向什麼處,安身立命?若也知得,向北俱慮洲吃粥飯,若也不知,長連床上吃粥吃飯。」
  (除州瑯琊慧覺禪師)
  上堂:「汝等諸人,在我這裏過夏,與你點出五般病。一,不得向萬里無寸草處去,二,不得孤峰獨宿,三,不得張弓架箭,四,不得物外安身,五,不得滯於生殺,何故?一處有滯自求難為,五處若通方名導師。汝等諸人若到諸方,遇明眼作者,與我通個消息,貴得祖風不墜。若是常徒即便寢息,何故?裸形國裏誇服飾,想君太煞不知時。」
  (浮山法遠禪師)
  師與王質待制論道,畫一圓相,問曰:「一不得匹馬單鎗,二不得衣錦還鄉,鵲不得喜鴉不得殃,速道!速道!」王罔措,師曰:「勘破了也。」
  (荊州玉泉承皓禪師)
  制犢鼻裩,書列代祖師的名字,乃曰:「唯有文殊,普賢較些子。」且書於帶上,故叢林目為皓布裩。
  僧入室次,狗子在室中,師叱一聲,狗子便出去,師曰:「狗卻會,你卻不會。」
  一日眾集,師問曰:「作什麼?」曰:「入室。」師曰:「待我抽解來。」及上廁來,見僧不去,以拄杖趕散。
  一日為張無盡舉:「傅大士頌曰:『空手把鋤頭,步行騎水牛,人從橋上過,橋流水不流。』」又舉:「洞山頌曰:『五臺山頂雲蒸飯,佛殿階前狗尿天,剎竿頭上煎鎚子,三個猢猻夜簸錢。』此二頌只頌得法身邊事,不頌得法身向上事。」張曰:「請和尚頌。」師曰:「炸夜雨霶烹,打倒蒲萄棚,知事普請行者人力,拄底拄撐底撐,撐撐拄拄到天明,依舊可憐生。」
  (洪州雲居道齊禪師)
  洪州雲居道齊禪師,遍歷禪會學心未息,後於上藍院,主經藏,法燈一日謂師曰:「有人問我西來意,答他曰:『不東不西。』藏主作麼生會?」師對曰:「不東不西。」燈曰:「與麼會,又爭得?」曰:「道齊只恁麼,未審和尚尊意如何?燈曰:「他家自有兒孫在。」師於是頓明厥旨,有頌曰:
 接物利生絕妙,外生終是不屑,
 他家自有兒孫,將來用得恰好。
十八,六祖下第十二世(隆興黃龍慧南禪師)
  化主歸上堂:「世間有五種不易,一,化者不易,二,施者不易,三,變生為熟者不易,四,端坐吃者不易,更有一種不易,是什麼人?」良久云:「聻。」便下座。
  示眾舉:「永嘉禪道:『遊江海涉山川,尋師訪道為參禪,自從認得曹溪路,了知生死不相關。』諸上座,那個是遊底山川?那個是尋底師?那個是參底禪?那個是訪底道?向淮南,兩浙,廬山,南獄,雲門,臨濟而求師,訪道洞山,法眼而參禪,是向外馳,名為外道。若以毘盧自性為海,般若寂滅智為禪,名為內求。若外求走殺汝,若住於五蘊內求,則縛殺汝。是故禪者非內非外,非有非無非實非虛,不見道,內見外見俱錯,佛道魔道俱惡。」
  師室中常問僧曰:「人人有生緣,上座生緣在何處?」正當問答交鋒,卻復伸手曰:「我手何似佛手?」又問諸方,參請宗師所得,卻復垂腳曰:「我腳何以似驢腳?」三十餘年示此三問,學者莫能契旨,天下叢林目為三關。脫有酬者,師無可否歛目危坐,人莫涯其意。
  師住歸宗時,一夕火起,大眾譁動山谷,而師安坐如平時,僧洪準欲掖之走,師叱之,準曰:「和尚縱厭世間,慈明法道何所賴耶?」因整衣起,而火已及榻。坐抵獄,為吏者拷掠百至,師怡然引咎,不以累人,惟不食而已。兩月而後得釋,鬚髮不剪皮骨僅在,真點胸迎於中途,見之不自知泣下,曰:「師兄,何至是也?」師叱之曰:「這俗漢!」真不覺下拜。
  師風度凝遠,叢林中有終身,未嘗見其破顏者,居積翠時,一夕燕坐間光爥室,戒侍者令勿言,熙寧二年三月十六日,四祖演長老通法嗣書,上堂:「山僧才輕德薄,豈堪人師?蓋不昧本心,不欺諸聖未免生死,今免生死未出輪迴,今出輪迴未得解脫,今得解脫未得自在,今得自在,所以大覺世尊,於燃燈佛所,無一法可得,六祖夜半於黃梅,又傳個什麼?」乃說偈曰:
 得不得傳不傳,歸根得旨復何言?
 憶得首山曾漏泄,新婦騎驢阿家牽。
翌日午時端坐示寂,闍維得五色舍利,塔於前山。
  (袁州楊岐方會禪師)
  袁州楊岐方會禪師,遠州宜春冷氏子,少警敏不事筆研,及出家閱經典,輒自神會。折節參老宿慈明,自南源徒道吾,石霜,師皆佐之總院事。依之雖久,然未有省發,每咨參,明曰:「庫司事繁,且去。」他日又問。明曰:「監寺異日,兒孫遍天下在,何用忙為?」
  一日適出雨忽作,師偵之小徑,既見遂搊住曰:「這老漢,今日須與我說,不說打你去!」明曰:「監寺知是般事便休。」語未卒師大悟,即拜於泥塗。
  一日八人新到,師問:「一字陣圓,作家戰將何不出陣,與楊岐相見?」僧云:「和尚照顧話頭。」師曰:「楊岐今日抱馬拖旗去也。」僧云:「新戒打退鼓。」師云:「道!」僧疑議,師云:「道!」僧撫掌一下。師曰:「謝上座答話。」僧無語,師曰:「將頭不猛累及三軍,且坐吃茶。」
  問:「如何是佛?」師曰:「三腳驢子弄蹄行。」
  (洪州翠巖可真禪師)
  洪州翠巖可真禪師,參慈明,因之金鑾,同善侍者坐夏,善慈明高弟,師自負親見慈明,天下無可意者,善與語知其未徹。」一日同山行,舉論鋒發,善拈一片瓦礫,置盤石上,曰:「若向這裏,下得一轉語,許你親見慈明。」師左右視擬對之。善叱曰:「佇思停機情識未透,何曾夢見?」師愧捒即還石霜。慈明見來叱曰:「本色行腳人,必知時節有甚急事,夏未了早至此?」師曰:「無雲生嶺上,有月落波心。」明瞋目喝曰:「頭白齒豁,猶作這個見解,如何脫離生死?」師悚然求指示。明曰:「汝問我。」師理前語問之,明震聲喝曰:「無雲生嶺上,有月落波心。」師於言下大悟。
  (東京芙蓉道楷禪師) 
  東京天寧芙蓉道楷禪師,幼學辟穀,隱伊陽山,後試法華得度,謁投子於海會,乃問:「佛祖言教,如家常茶飯,離此之外,別有為人處也無?」子曰:「汝道寰中天子敕,還假堯舜禹湯也無?」師欲進語,子以拂子摵師口曰:「汝發意來,早有三十棒也。」師即開悟,再拜便行。子曰:「且來,闍黎。」師不顧。子曰:「汝到不疑之地耶?」師以手掩耳。
  政和八年五月十四日,索筆書偈曰:
 吾年七十六,世緣今已足,
 生不愛天堂,死不怕地獄。
 撒手橫身三界外,騰騰任運何拘束?
  (東京慧林宗本禪師)
  神宗最重師,嘗召對,師倏然自如,無所加損。出都日,王公貴人送者,車騎相屬,師誨之曰:「歲月不可把玩,老病不與人期,唯勤修勿怠,是真相為。」聞者莫不感動。
  (東京法雲法秀禪師)
  李伯時善畫馬,師呵曰:「汝士大夫以畫名,矧又畫馬,期人誇妙妙,入馬腹中亦足懼。」伯時遂絕筆,師勸畫觀音贖過。黃魯直工豔詞,師亦詆呵之,魯直笑曰:「又當置我馬腹耶?」師曰:「汝以豔語,動天下人淫心,不止馬腹,正恐生泥犁耳!」黃辣然悔謝,遂勵精求道。
十九,六祖下第十三世(隆興黃龍祖心禪師)
  師室中常舉拳問僧:「喚作拳頭則觸,不喚作拳頭則背,喚作什麼?」
  (隆興寶峰克文禪師)
  遂回見黃龍,問:「甚處來?」師曰:「特來禮拜和尚。」龍曰:「恰值老僧不在。」師曰:「向甚麼處去?」龍曰:「天台普請,南嶽遊山。」師曰:「恁麼則學人,得自在去也。」龍曰:「腳下鞋甚處得來?」師曰:「廬山七百五十文唱得。」龍曰:「何曾得自在?」師指鞋曰:「何嘗不自在?」龍異之。
  一日,龍曰:「適令侍者捲簾,問渠:『捲起簾時如何?』曰:『照見天下。』『放下簾時如何?』曰:『水洩不通。』『不捲不放時如何?』侍者無語。汝作麼生?」師曰:「和尚替侍者,下涅槃堂始得。」龍喝曰:「關西人果無頭腦。」乃顧旁僧,師指之曰:「只這僧也未夢見。」龍大笑。
  僧問:「有一人欲出長安,有一人欲入長安,未審那個在先?」師曰:「多少人疑著?」曰:「不許夜行。」師曰:「蚊子錐鐵牛。」曰:「山頂老猿啼古木,渡頭新鴈下平沙。」師曰:「長安人已入,你合作麼生?」曰:「春日華山青。」師曰:「這僧雖然後生,卻可與商量。」
  (舒州白雲守端禪師)
  舒州白雲守端禪師,衡陽葛氏子,幼事翰墨,冠依茶陵郁禪師披削,往參楊岐,岐一日忽問:「受業師為誰?」師曰:「茶陵郁和尚。」岐曰:「吾聞伊過橋遭搷有省,作偈甚奇能記否?」師誦曰:「我有明珠一顆,久被塵勞關鎖,今朝塵盡光生,照破山河萬朵。」岐笑而趨起。師愕然通夕不寐,黎明咨詢之。適歲暮,岐曰:「汝見昨日打敺儺者麼?」曰:「見。」岐曰:「汝一籌不及渠。」師復駭曰:「何謂也?」岐曰:「渠愛人笑,汝怕人笑。」師大悟。
  (金陵保寧仁勇禪師)
  金陵保寧仁勇禪師,僧問:「如何是佛?」師曰:「近火先焦。」曰:「如何是道?」曰:「泥裏有剌。」曰:「如何是道中人?」曰:「切忌踏著。」
  上堂:「山僧入拔舌地獄去也。」以手拽舌云:「阿耶!阿耶!」
  上堂:「古人底今人用,今人底古人為,古今無背面,今古幾人知?耶嗚吚!一九與二九,相逢不出手。」
  上堂:「有手腳無背面,明眼人看不見,天左旋地右轉。」拍膝云:「西風一陣來,落葉兩三片。」
  示眾云:「釋迦老子,四十九年說法,不曾道著一字,優婆粷多丈室盈籌,不曾度得一人,達磨不居少室,六祖不住曹溪,彼自無瘡勿傷之也。」拍膝顧眾云:「且喜得天下太平。」
  鄧州丹霞子淳禪師,上堂舉:「德山示眾曰:『我宗無語句,實無一法與人。』德山恁麼說話,可謂是只知入草求人,不覺通身泥水,仔細觀來,只具一隻眼。若是丹霞則不然,我宗有語句,金刀剪不開,深深玄妙旨,玉女夜懷胎。」
二十,六祖下第十四世(隆興兜率從悅禪師)
  師室中設三語,以驗學者,一曰:「撥草瞻風,只圖見性,即今上人性在什麼處?」二曰:「識得自性方脫生死,眼光落地時,作麼生脫?」三曰:「脫得生死便知去處,四大分離向什麼處去?」
  元祐六年冬,浴訖,集眾說偈曰:
 四十有八,聖凡盡殺,
 不是英雄,龍安路滑。
奄然而化。
  (蘄州五祖法演禪師)
  問:「如何是臨濟下事?」師曰:「五逆聞雷。」曰:「如何是雲門下事?」師曰:「紅旗閃爍。」曰:「如何是曹洞下事?」師曰:「馳書不到家。」曰:「如何是溈仰下事?」師曰:「斷碑橫古路。」僧禮拜。師曰:「何不問法眼下事?」曰:「留與和尚。」師曰:「巡人犯夜。」
  問:「如何是佛?」師曰:「露胸跣足。」曰:「如何是法?」師曰:「大赦不放。」曰:「如何是僧?」師曰:「釣魚船上謝三郎。」
  師:「我這裏禪似個什麼?如人家會作賊,有一兒子,一日云:『我爺老後,我卻如何養家?須學個事業始得。』遂白其爺,爺云:『好。』得一夜引至巨室,穿窬入宅,開櫃,乃教兒子,入其中取衣帛,兒才入櫃爺便閉卻,復鎖了,故於廳上扣打,令其家驚覺,乃先尋穿窬而去。其家人即時起來,點火燭之,知有賊但已去了,其賊兒在櫃中,私自語曰:『我爺何故如此?』正悶悶中卻得一計,作鼠咬聲,其家遺婢點燈開櫃,櫃才開了,賊兒聳身吹滅燈,推倒婢走出,其家人趕至中路,賊兒忽見一井,乃推巨石投井中,其人卻於井中覓,賊兒直走歸家,問爺爺云:『你休說,你怎生得出?』兒具說上件意,爺云:『你恁麼,儘做得。』」
  師垂語曰:「譬如水牯牛過窗欞,頭角四蹄都過了,因甚尾巴過不得?」
  常展手,問僧曰:「如何喚作手?」
  室中常問僧:「倩女離魂,那個是真底?」
二十一,六祖下第十五世(成都昌覺克勤禪師)
  會部使者解印還蜀,詣祖問道:「提刑少年曾讀小艷詩否?有兩句頗相近,『頻呼小玉元無事,只要檀郎認得聲。』他既認得聲,為什麼不是?」提刑應:「喏!喏!」祖曰:「且仔細。」
師適歸侍立次,問曰:「聞和尚舉小艷詩,提刑會否?」祖曰:「他只認得聲。」師曰:「『只要檀郎認得聲。』他既認得聲,為什麼卻不是?」祖曰:「如何是祖師西來意?庭前柏樹子聻。」師忽有省,遽出,見雞飛上闌干,鼓翅而鳴,復自謂曰:「此豈不是聲?」
  遂袖香入室,通所得,呈偈曰:
 金鴨香銷錦繡幃,笙歌叢裏醉扶歸,
 少年一段風流事,只許佳人獨自知。
祖曰:「佛祖大事,非小根劣品所能造詣,吾助汝喜。」祖遍謂山中耆舊曰:「我侍者參得禪也。」由此所至推為上首。
  示眾云:「通身是眼見不到,通身是耳聞不及,通身是口說不著,通身是心鑑不出,通身即且置,或若無眼作麼生見?無耳作麼生聞?無口作麼生說?無心作麼生鑑?若向這裏,撥得一線路,便與古佛同參,且道參什麼人?」
  (舒州太平慧懃禪師)
  一日聞祖舉:「僧問趙州:『如何是和尚家風?』州曰:『老僧耳聾,高聲問將來!』僧再問,州曰:『你問我家風,我卻識你家風了也。』師即大豁所疑,曰:「乞和尚指示極則。」祖曰:「森羅及萬象,一法之所印。」師展拜。
  (舒州龍門清遠禪師)
  示道三偈,其二合轍:「水中月是天邊月,南北東西更無別,新羅打鐵火星飛,燒著指頭名合轍。」
二十二,六祖下第十六世(平江虎丘紹隆禪師)
  平江府虎丘紹隆禪師,初謁長蘆信禪師,得其大略,有傳圓悟語至者,師讀之歎曰:「想酢生液,雖未澆腸沃胃,要且使人慶快,第恨未聆聲欬耳。」遂由寶峰依湛堂,客黃龍扣死心禪師,次謁圓悟。
  一日入室,悟問曰:「見見之時,見非是見,見猶離見,見不能及。」舉拳曰:「還見麼?」師曰:「見。」悟曰:「頭上安頭。」師聞脫然契證。悟叱曰:「見個什麼?」師曰:「竹密不妨流水過。」悟肯之,尋俾掌藏教,有問悟曰:「隆藏主柔易若此,何能為哉?」悟曰:「瞌睡虎耳。」
  (徑山大慧宗杲禪師)
  十七落髮,即喜宗門中事,遍閱諸家語錄,尤喜雲門,睦州語,嘗疑五家宗派,元初只是一個達磨,甚處有許多門庭,性俊逸不羈。
  師才見僧入便云:「釋迦老子來也。」僧近前,師云:「不是。」便打。次一僧入,師亦曰:「釋迦老子來也!」僧當面問訊,便出。師曰:「卻似真個。」
  僧才入,師便曰:「諸佛菩薩,畜生驢馬,庭前柏樹子,麻三斤,乾矢橛,你是一枚無狀賊漢。」曰:「久知和尚有此機要。」師曰:「我已無端入荒草,是你屎臭氣也不知。」僧拂袖便出,師曰:「苦哉!佛陀耶!」
  問僧:「恁麼也不得,不恁麼也不得,恁麼不恁麼總不得,作麼生?」曰:「總得。」師曰:「拋卻甜桃樹,緣山摘醋梨。」
  又云:「他弓莫把,他馬莫騎,他人之事莫知,此雖常言,亦可為入道之資糧,但常自檢察,自旦至暮,有甚利人自利之事,稍覺偏枯常須自警,不可忽也!」
  又云:「有一種人,早晨看經念佛懺悔,晚間縱口業罵詈人,次日依前禮佛懺悔,卒歲窮年以為日課,此乃愚之甚也,殊不知梵語懺摩,此云悔過,謂之斷相續心,一斷永不復續,一懺永不復造。此吾佛懺悔之意,學道之士不可不知。」
  示李獻臣曰:「士夫博覽群書,本以資益性識,而反以記持古人言語,蘊在胸中作事業,資談柄,殊不知聖人說教之意,所謂終日數他寶,自無半錢分,看讀佛教亦然,當須見月忘指,不可依語生解,古德云:『佛說一切法,為度一切心,我無一切心,何用一切法?』有志之士,讀書看教能如是,方體聖人之意少分也。」
  示李獻臣曰:「佛說一切法,為度一切心,我無一切心,何用一切法?法本無法心亦無心,心法兩空是真實相。而今學道之士,多怕落空,作如是解者,錯認方便,執病為藥深可憐愍,故居士有言:『汝勿嫌落空,落空亦不惡。』又云:『但願空諸所有,切勿實諸所無。』若覷得遮一句子破,無邊惡業無明,當下瓦解冰消。」 
  示聶寺承云:「禪不在靜處,不在鬧處,不在思量分別處,不在日用應緣處,然雖如是,第一不得捨卻靜處,鬧處,日用應緣處,思量分別處參,忽然眼開,都是自家屋裏事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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